高原人生三原色——读王宗仁先生鲁奖获奖作品《藏地兵书》(《女兵墓》备课)

阅读:34  2016-08-03

作者:祝雪侠

  独特的生活,造就了独特的人生。而独特的环境,横跨两个海拔高度,“站在高处看低处,人如蚁;立在低处望高台,人像鹰”。这便是年近古稀的著名散文大家王宗仁老师对非比寻常的藏地生活最为独特的感悟。

  为蚁,为鹰,自然就有了不同的经历,不同的人生,不同的境界。这里是无人区,“海拔五千三百米的高度是生命的风景线”。这里没有蚁的生存空间,而自由自在的鹰却可以“平视着山脊,将湖色和雪光映照在翅膀上”。“超高的雪山把过山人的躯体撞击成了一片无灵魂的羽毛”,而扎根在这里的军人化成片片羽毛,塑成一座汉白玉雕像,魁梧,凝重,深沉,屹立在山口,屹立在天边,屹立在每一个渴望高度人的心中。

  这是一个只能祈望的高度,因为这个高度是靠人的肉体和精神的极限才能抵达的高度。只有单纯如雪的洁白生命,才配拥有这样的境界!

  上百次的翻越唐古拉山

  这是不经意间的选择,亘古的高原,即将打破沉寂,迎来他们——共和国的人民子弟兵。王先生无论身在何方,身居何职,总也忘不了那段冰与火的际遇,因为“它已经被无情的岁月锈蚀了30多年,但还是像镀了金般在我眼前闪烁着”。

  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作为一名在青藏高原汽车部队的汽车兵,他们几乎每个月都要从那铺满冰雪的群山跑上几回,戈壁、草原、冰河、峡谷是他们身体和心里的营地。在以后的日子里,那些刻骨铭心的体会深深地烙入他的灵魂:“越是在艰苦的环境里,越能感受到生活的丰富和美好。困难当头的生活既是慈母,又是严父,得到的收获是千金难买的珍贵。”

  在雪山银岭开汽车所吃的苦,是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夜里住在临时搭建的四面透风的帐篷里,天黑乎乎的就从被窝里爬起来,一直到夜里七八点钟还在路上跑。脸上总是蹭着油腻,没有工夫也没有水去洗。最难受的是疲累缠身的那个滋味,一天下来浑身上下没一块舒坦的地方,走出驾驶室就瘫在地上一步也不想动了。然而,正是青藏高原的汽车兵生活,给了他文学创作的激情和丰富的源泉。他太珍惜这段磨难了!王宗仁老师说:“我就是从世界屋脊上的雪山里走出来的一个作家,青藏的山水壮了我的筋肌,给了我智慧。”这是王宗仁老师对那段独特的经历最有权威最富激情的诠释。

  他至今还保留着真挚和淳朴的品格。小学六年级14岁那年在《陕西文艺》上发表了他的处女作《陈书记回家》,当时的梦想就想成为一名作家。他参军后当了一名汽车兵,到西藏去了百余次,去青藏高原,一个来回就要15天。多年的感受,那独特的生活和独特的感悟,使他全身心地书写那段不悔不老的青春。他说:“一个人可以做很多事情,但是有一件是他非做不可,而别人又是无法胜任的。那么一个人一生中只要找到这件事,就要全身心把它做好。我已经找到了我这一生应该做的那件事,那就是写青藏高原和那里生活着的无畏的人。”他不仅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而且做的很出色。这是他对那片亘古高原发自内心的感慨,也是对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未来美好的祈愿!

  王宗仁老师做什么事都是很敬业的,从时间和精力上都比常人投入的要更多。现在他依然保持着每天5点起床的习惯,散步之后,即投入写作,然后骑自行车去上班。尽管他现在完全可以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小车,而且以他几十年的高原汽车兵生涯,在车流如潮的北京绝对可以自由穿行。

  驾驶室里成就文学摇篮

  “在驾驶室里是怎样写作呢?说起来现在连我自己也难以置信——”当我们聊起王宗仁老师的文学生涯时,他至今还感到不可思议,更何况是现在生活安逸的都市青年?王老师一直在反复强感慨着一句话,文学给予他一生的收获实在是用千金难买的收获……

  当时,他的全部写作时间都是在每天晚饭后的驾驶室。车子保养后,连里开会点名也进行过了。涌在胸间的那些故事,使他忘掉了疲劳。别人挖空心思的找素材,而他好像是被素材揪着不放。他写一个迷路的藏族姑娘被他们救到兵站,写道班工人在干渴的沙漠设立了开水站,写飘雪的冬夜兵站的同志为抛锚的司机上山送饭,写汽车掉进冰河后司机跳进寒流滚滚的波涛里救车……那些感动的人和事,在他的笔下熠熠生辉,这是那段艰苦的岁月里最丰富的创作源泉。

  在四千里青藏公路上,在那紧张而繁忙的战勤运输中,这不足一平方米的驾驶室是他夜晚驰骋的疆场。“我向往夜晚,我苦恋这块空间。但我更明白,我必须在每一个白天去精神抖擞地、出色地完成运输任务,做一个够格的汽车司机;我必须倾出满腔热情去爱驾驶室外面的世界,爱那里的山山水水,沙漠甚至一只刚刚出生的藏羚羊,还有每一个立志献身高原建设的人们。”正如罗丹所说:世界上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一双慧眼。王宗仁老师始终坚守着自己的良知,将自己的满腔热血和爱心全都抛洒在这片热土上,把自己的生命交给最出色的平凡而又不凡的每一天。这样的不同凡俗经历换来了一篇篇精彩的美文,我不知道对于他来说是历史的机缘和现实的选择与坚守,哪一个更重要?我知道,该拥有的他都拥有了,该创造的,已经在创造,而且随着时光的雕刻,精品迭出的日子必将喷薄而出,势不可挡。

  王老师说:“青藏高原沸腾而激动人心的生活永远是我创作和生命的源泉。青藏系列报告文学《日出昆仑》等,无一不是孕育在那间驾驶室里。”也许太多难以割舍的情怀留在了那片神奇的土地,青藏高原和小小的驾驶室,无疑是天壤之别。可是凭借着他的勤奋和悟性,终于架起了一道天梯。“青藏高原沸腾而丰富的生活激流每时每刻都在冲撞着我感情的闸门,让我无法安静下来,只有写出我的所闻所见所悟,写出我熟悉的或者我根本就不认识的那些高原人的故事,我的心才能得以慰籍,我才没有那种欠债感。”

  这才是王宗仁老师非比寻常,而又不同寻常的收获青藏作品的密码。拥有这个密码,就有可能开启他的众多作品的密核,我们也就不难感受到他的真诚,和他交流中时刻感受到王老师给人带来的那种精神力量,领悟到他的独特的艺术魅力。

  在朝鲜的战士是最可爱的人,在高原上,又脏又累又苦的高原汽车兵是最可爱的人。他在那里当了七年汽车兵。“我们把温暖送给汽车,让汽车把更多的温暖送给更多的人”。当时被中央的新闻转播的那篇很轰动的散文《风雪中的火光》,震撼人心,曾经给无数的人带来了精神的鼓舞!每当想到这些,它就象电影一样闪耀在我的眼前,让我心中涌起无限的感动,对高原的感情是一种力量、更是一种动力。王老师的散文《夜明星》选入全国初中语文课本,1980年他回乡曾经给当地的学生讲了这篇作品和高原的故事。王先生谈到给家乡学子上课的时候,眼睛仍然饱含激动的热泪。从他的回顾中我能够感受到王老师对家乡那片土地的热爱和眷恋。他的散文《藏羚羊跪拜》被选入小学和初中课本,散文《拉萨的天空》、《女兵墓》被选入北京市中学的课本。散文《望柳庄》拥有了全国的读者,中考必读。这是怎样的殊荣?王宗仁老师说:热爱生活,热爱大自然的一切,经历了人生的大悲大喜,到现实中去体验生活,去感受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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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宗仁老师具有一般作家所没有的创作资源,重新认识自己,认识高原,他把作品写出了无愧于青藏高原,和高原一样的高度!

  王宗仁老师是一个上百次穿越“世界屋脊”的军人,一个把生命化做青藏高原一部分的作家,他写了40多年高原军营生活,数百名藏地的军人从他笔下走过。在平凡中见精髓,一种高深的意境,经过作家笔端的刻画,枯萎的花草也有情,给生命戴上了绿色的光环。他特别注意生活中的细节,如一名医生说“伤口很精神”,他会去细细品味,从形象思维来考虑问题,去深化它,善于扑捉思考的因子。王老师告诉我:在年青的时候,不要害怕困难,不要拒绝吃苦,经历是人生最好的财富,但问耕耘,不问收获。

  高原生命三元素

  王宗仁老师的作品中有三个极为强烈而耀眼的元素,是构成他丰富多彩作品的内核。这就是雪,女人,坟。我们无法释怀,生命是如此顽强,而生命又如此的脆弱。在荒凉的青藏高原上,站立的是不屈的生命,即使高原反应的剧痛使你的一切信念在顷刻间泯灭。“满世界都旋转着雪花。飞雪使昆仑山失去顶点,使格尔木河断了喘息……”(《传说格尔木》)“这时我最想说一句话是:山是巨人;但当我置身于山中,看到没有女人支撑它时,我又想说另外一句话:这个巨人是很脆弱的。”(《唐古拉山和一个女人》)

  从《女兵墓》开始,王宗仁老师有意无意地就已经奠定了自己作品的风格,也找到了他作品最基本的元素。只是这时他还没有清醒地认识到,不,他在作品的开头就已无比清楚地告诉了我们:“深秋的黄叶,在寂寥的天空凄凄飘落。我走进这覆盖着碎石、荒草的枯原,寻找昔日的梦。”因为他耳闻目睹了太多的壮举,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用自己颤抖的笔沾着鲜红的血,在洁白的青藏高原书写英勇无畏的生命,是无畏的生命使得“风雪中孕育的故事不怕冻,越冻越鲜嫩。”

  在“千里少人烟,四季缺颜色”枯燥荒芜的高原哨所,军嫂雪莲使那个世界彻底变得欣欣然。相会总是短暂的,分手成了那些士兵心中永远的伤痛。好在战士们的创造性,使得“嫂镜成了边防线上一处独特而新颖的风景,招引了许多观光的人,不仅是当地的藏族牧民,就连部队领导机关的军官来边防检查工作时,都要久久地深情凝望小镜上的彩照。一位将军来到哨所,听了嫂子的事情后,连连说:‘这是一个很美丽的故事,她是一个伟大的女性!’之后,他对着小镜上的彩照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军礼。”(《嫂镜》)雪莲应该有这样的礼遇,她的美成为那个世界的美的变奏曲,久久回荡在每个战士的心中。

  “六十年代初冬的一天,五个执行任务的女兵,在查完线路准备返回驻地,她们背靠辈脚登脚歪坐路边,高原反映已经侵袭到她们的神经中去,不久,女兵挤成一团在路边睡着了,雪花悄悄地飘起来了,五个女兵被白雪盖住了,再也没有醒来。山中的公路旁鼓起了五个洁白的雪堆,大雪给唐古拉山上留下了弯曲的伤口,当部队的战友带着干粮和水乘车追到这里,一切都晚了,战友们抱着女兵的尸体哭的天昏地暗,雪山流泪,冰河低吟,从此这里留下了一个新的地名:五女峰。”(《雪山无雪》)

  其实,有许许多多被积雪掩埋的很深很深的高原生命,没有在那里留下任何踪迹。我们要感谢那个为纪念五个女兵而起的地名,我们更应该记住,那些有名的无名的长眠在高原上的英魂。

  “山坡上的女兵坟是一种象征,也是一种昭示,它告诉人们,那里曾经有一个勇敢多情的女性打破了青藏高原沉寂而单调的生活,同时它也在召唤那些有志气的血性女儿们,到世界屋脊上来创造多彩的生活,女兵坟把太阳抬的很高很高……”(《唐古拉山和一个女人》)

  是她们的身心让那片神奇的高原显得富有生机和魅力,也让生活在那里的人,或者去过那里的人,以及读过《藏地兵书》的人,都会油然产生一种敬意。

  采访王宗仁老师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融洽,与他接触也没有过多的客套话。也许因为我们是同乡,对他的一口浓浓的乡音倍感亲切温暖的缘故。三个小时,很快过去了,他脸上始终挂着慈祥的微笑,和对美好生活的无限感慨。 他极为朴素,如果是在清晨遛弯,我怎么也无法想象出他拥有这样传奇的经历,写出那么多精彩美文。

  这就是王宗仁老师,一个拥有着巨大精神财富的散文大家,是真正意义上的高原赤子。只有赤子的情怀,才能够坚守那份坚贞。

  作者简介:祝雪侠,笔名祝滢。女,1975年6月出生,陕西杨凌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鲁迅文学院第十九届高研班进修。先后在《中国作家》 《文艺报》 《黄河》 《山东文学》 《中国建材报》 《作家报》 《河南日报》等报刊发表过诗歌、散文、评论、报告文学、等近一百万字。《国际华文》作家网总裁、中国作家新创作论坛秘书长、《作家报》副总编。现就职于中国诗歌网。出版诗集《雪舞花飞》,诗歌合集《文心中国》。主编文学作品集《楚韵南漳》。